“你的意思是，你把她给我弄丢了。”
哨所内。
两个剑拔弩张的家伙正在对峙。
三胖子他们没敢参与大佬之间的对话，默默地把哨所中新增的血迹打扫干净，重新摆放好被打乱了的东西，然后排队站在墙边等待两人吵出个结果。
“她走的时候还有神智，应该还活着。”
“你自己相信吗？张麟昀？”
巨人身上铁甲间隙的蒸汽不断喷涌而出，当江有仪在水下发现那个叫齐文的家伙已经从可通讯列表中消失的时候，就意识到哨所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便带着人急匆匆的从湖边赶了回来。
回来只见到张麟昀这家伙站在哨所的门口发呆。
身后是狼藉一片的哨所，一层的强化玻璃门上有一道刺眼的血迹，二楼的监控室到处是玻璃碎片和散落的营养液。
“所以你把花弄丢了，还让那东西卷走了我一个队员？”
“我说过了，小仪，她还活着，我看见了她的眼睛，死人不会有那种眼神。”
还没有解除白鬼化的张麟昀无奈的抖了抖肩，“她当时还活着，我不能就那样杀了她，我不是刽子手。”
“但她现在死了，张麟昀，通讯器可不会骗人。”
江有仪的情绪实在是有些失控，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愧疚，那个叫齐文的家伙并不招人讨厌，当时选中他替自己进入看护士的身体也只是巧合。
说白了，是个替自己受罪的倒霉蛋。
她的死自己也有一定责任。
本来还以为留在基地的话，不会出什么事的，等到训练结束再给他换一具更强的素体作为补偿。
现在这些举动只不过是把气撒在张麟昀身上罢了。
“至少她没有真的死掉，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可以托人在母星那边关照他。”
这就是食人树集团的人造素体这项技术的厉害之处，就算你的素体死亡了，也不过是一副躯壳罢了，真正的你还躺在医疗室的营养舱里沉睡，随时可以唤醒。
若是足够优秀，舰队仍然会以军衔降级或等价的代价‘复活’你。
当然，死亡的新兵只会被‘遣返’，他们沉睡的身体会被唤醒，告知新兵训练失败的事实。
其实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因为没有回到舰队进行记忆同调，失败的新兵不会有任何关于前线的记忆，更不会记得有死亡的痛苦。
现在母星上苏醒过来的齐文应该已经坐上了回家的车吧？
“那家伙认识陈泽，以后还有机会遇见。”
相比情绪失控的江有仪，张麟昀显得平静许多，他在那一瞬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任由那朵花带走了齐文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这些事情了。
“队长，张先生？”
少女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来。
张麟昀看着哨所门口的少女。
这件事情可不在预料之内。
站在门口的少女浑身湿透了，身上的防护服不知所踪，只剩下沾满血迹的白色制服紧贴着身体，显露出了青涩少女诱人的弧度，如果你能无视掉肋部那个巨大的伤口和胸口青紫色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的藤蔓触须的话。
少女将手臂抬起展现出手里抓着的蓝色水晶。
水晶和那片淹没城市的湖泊一样的清澈，在光线照射下可以清楚看见水晶中间那些奇怪的黑色丝线正在水晶内部四处游走，这就是业仙用来保存讯息的方式。
“这是业仙残留的生物技术，我们可以呼叫舰队回收了。”
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并不具有被妖花控制下的狂妄和侵略感。
不同于江有仪和张麟昀两个人有恃无恐，原本靠着墙站着的三胖子一干人已经将手里的枪端了起来，这些守备军团遗留下来的火药枪械可能对于妖花不起作用，不过也是他们手里唯一的依靠了。
那天晚上他们已经见识了妖花的那些藤蔓有多么厉害，要不是江有仪准备充分，他们中的有些人很可能不会完整的回来。
放下手里的水晶，面对昔日同僚的枪口。
少女将双手缓缓举过头顶，示意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被水泡的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合。
“队长。”
她看向铁甲巨人。
“你是齐文？”
铁甲巨人的蒸汽消散了，这意味着她重新冷静了下来。
通讯器失效已经可以确定，发现讯号丢失的舰队应该已经确认了‘齐文’的死亡。
按照流程，现在齐文应该已经在母星上苏醒并坐车回家，面对训练失败的结果，开始新的生活。
而不是重新以一个古怪的模样出现在哨所门口。
也就是说……
如果眼前的少女真的还活着，因为母星上的齐文从沉睡中转醒，这个宇宙现在有两个齐文。
他们的前半生完全一样，毕业于一样的大学，痴心于一样的事业，有着一样的朋友，做着一样的事情，畅想一样的未来。
他们是一样的人。
唯一的区别是，还在母星的齐文拥有符合联邦法律的ID信息，是联邦的合法公民，有着属于自己的家庭，在不久的未来会参加妹妹和好友的婚礼，也许转向其他行业或者重新向新的舰队发起冲击的他，还会有着光明的未来。
而眼前的人……
她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什么，睁大的明眸紧紧盯着沉默的江有仪和张麟昀。
她希望从他们嘴里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当那个齐文离开休眠仓的那一瞬间，意味着两颗在同样时间点具有不同记忆的大脑已经不可能再同调到一起了，强制同调的结果往往意味着精神分裂，也意味着少女已经回不去了，回不到那具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里。
不同于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张麟昀，铁甲巨人捡起了那块业仙留下的水晶，看着倔强盯着自己的少女。
江有仪伸出手，冰冷的铁指抚过少女的脸庞，向下划到了那些青紫色的皮肤，在皮肤下面应该是已经完全占据了身体主导权的藤蔓触须，江有仪能够感受到在铁指下不安的触须正在抖动，却始终没有像以前那样从皮肤中破出来，张出自己的‘獠牙’。
“我是……”
低哑的金属声打断了少女的话。
“三胖子，向舰队呼叫回收艇，我们要回‘家’了。”
……
“抱歉啊，我得先把你关在这里面，你知道的。”
水哥负责让少女移身到一人高的强化玻璃柜里，并将她的身子绑好在固定架上，回收艇会将‘战利品’用这些玻璃柜隔离开，放进特制的货物舱里。
回收艇的造型很漂亮，保养完好的船体涂层在光线下煜煜生辉，整艘回收艇拥有流线型身材，六对可转向的喷射孔和一台位于尾部的主引擎喷口，能够在大部分非极端环境的行星的表层进行登陆并完成回收工作，是人类拥有的最小的短距离航天器之一。
在母星搜集资料的时候，少女看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这玩意的三维模型，对它的参数了如指掌。
但是被塞到货舱这种体验，只能说是人生难得。
货舱开始缓缓震动起来，这说明回收艇正在发动引擎准备挣脱邙神星的束缚。
少女的脸庞被玻璃柜映射了出来，她伸出手触碰在玻璃上，像是在触碰那张脸。
【你在害怕，人类。】
“我没有……”
似乎还不够肯定，少女向盘踞在心中的‘怪物’重复了几遍。
“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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